小餐厅十分之简陋，一共才三张桌子九把凳子，都是粗糙的铁制品，与这铁灰搭配的上餐厅里的吊灯，却格外的明黄温暖。整个餐厅布置得十分怪异，但老李并不在乎，怪异正是年轻人吸引客人的手段吧。

把桔子摆在了后厨，年轻人客气了两句，老李应承了一下便坐着电梯回到了自己的家，十三层。十三层是一些收入偏低的人才会选择的楼层，现在的人对数字有些迷信，十三在他们看来是不吉利的。虽然政府反复宣传强调甚至还特意为每幢大楼的十三层配备了免费的供电，但依然只有较穷的人才会到十三层来住。

老李用拇指按了一下门板，门分左右。面对这样的高科技，老李是不能理解的，他总会有被人剁手的错觉。看了看信用点数，李老用老式的呼叫设备预定了一些生活必需品，才买了几样货物信用点就剩得不多了。

马上要中秋节了，老李对这个节目的记忆还留在三十年前，那时的中秋节是吃着月饼与家人团圆的时候，可现在，月饼没有了，家人也没有了。年轻人会在中秋里好好的放纵一下，这是难得的假日，可以去滚想滚的床。老一辈的人会怀念，但至于怀念的是什么，没人可以说得清楚。

想到中秋节，老李又拿起呼叫机想要预定一份月饼，但系统回复是为了老李的身心健康已经停止对他供应高糖份的食品。系统又提示老李可以选择低热量低糖分的月饼，但老李是不愿意的，那些去掉了糖分去掉了油脂的饼状物体怎么能叫月饼呢。

老李放下呼叫机，洗过手剥了一颗桔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刚咽下一口，老李立刻想到了第二事，国庆节就在中秋节的后一天。为了庆祝这个节日，政府会与商家合作推出许多的优惠甚至免费商品，当然还有让人振奋的阅兵仪式。

正当老李想着，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通过猫眼老李看到黄三，门才打开一点，黄三便顺着门缝钻了进来。黄三进老李的家如同进自己的家一样，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然后自言自语道：「这次呢，我来呢，为的是呢，给广大人民群众带来实惠。」

老李坐到了黄三的对面，说：「又怎么了？」

「国庆快到了，为了庆祝这个大日子，我们第五区已经决定与第七区合作共同推行一个大型的活动。不过嘛，现在缺了点人手。我看你正好闲着，你来不来？一天给你一百信用点，别嫌少，这可是为组织服务，会记下你的功劳。」

老李心说：「给我一百信用点一天，那你得落下一百五往上吧。一个人就一百五，十个人二十个人，那还了得？」老李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但老李管不着，他对贪污已经见怪不怪了，当务之急是把价格往上抬一抬。

老李说：「你瞧，一百信用才能够买几个鸡蛋，不做不做。」

黄三咂咂嘴，说：「你这就没意思了，顶多一百五。」

老李心想着也只能从黄三嘴里抠出这点了，但没有说话算是答应了。

困顿的生活让老李看起来精明了一些，能从黄三嘴里多要出五十信用点已经是一种政治上的胜利了。

在电梯里，老李想着一些事，又忘记了一些事，等老李把自己思考的那些事完全忘掉之后，电梯停住了，停止在了七十层。七十层里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这个姑娘的胸前带了一个特殊的电子铭牌，老李知道，这是合法的性工作者。

年轻人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姑娘，他的眼睛在姑娘的胸前扫了一下，一连串的信息涌进了年轻人的脑海里。姑娘的三围，价格，联系方式， Youtube 自拍视频， Google+首页都呈现出来。

年轻人摸了摸手掌心，关注了这位姑娘的 Google+。很显然，姑娘收到了系统的提示，她抬了一下头与年轻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微笑。年轻人友好地点点头，然后在 Google+上与姑娘私信起来。

「今晚请你吃饭。」年轻人说，「在我自己的餐厅。」

姑娘回复道：「那可得多加钱。」

年轻人先是输入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又说：「如果我不是来进行交易的呢？」

姑娘直白的回复说：「一夜情可是亏本生意，我不做。」

年轻人说：「吃过我做的菜你再做决定如何？」

姑娘关闭了私信，然后拿眼睛在年轻人的袖口的二维码上扫描了一下，这个二维码记载了年轻人的一些基本信息，是年轻人用来招揽生意的推广码。姑娘扫过了二维码之后，看到了一些菜品样式，姑娘被其中一道菜的样式吸引了。

重新打开私信，姑娘回复道：「成交。我叫小雪，你呢？」

年轻人知道她叫小雪，工作铭牌上写得很清楚。年轻人回复道：「何处就是我的名字。」

小雪并不知道何处就是他的名字，虽然小雪知道他是何处餐厅的老板，但又有谁会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一家餐厅呢。

八十层到了，姑娘离开了电梯。出电梯口的时候，小雪在 Google+上问道：「为什么你要用名字命名餐厅。」

何处回复道：「让那些整天抱怨不知道去何处的吃货有个归宿。」

八十二层到了，李老拖着桔筐跟在年轻人的后面。老李并不知道刚才在电梯里发生的一切，在他看来，两个人只是相互地看了几眼，老李的身体系统并没有与网络连接。只拐了一个弯，名为何处的小餐厅便映入眼帘。

老李在年轻的时候是一个重度的 Twitter 用户，但每次上 Twiiter 都是十分困难的，需要各种技巧。一直到老李 35 岁的时候，也就是 2018 年，老李自认为成熟了，所以便没再使用过任何被禁止的服务。同年，一场巨大的瘟疫爆发，世界人口大规模的下降，许多国家都面临着亡国之危，党便在这个时候以极高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真的仿佛如救世一样拯救了地球。两年内整合了多方资源后，华夏帝国得以建立。

让老李又一次意外的便是那次解禁行为，老李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如此毫怕言论自由的极权组织会开放网禁，这个困扰在老李的心里埋了二十多年，至今也没有想清楚。

老李有想过是政府想要钓鱼，但事实上并没有。网禁解除之后，人们可以公开的评判政府不作为，可以随心所欲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并没有任何人被抓的传闻。一开始老李以为是政府抓人行动隐藏的极好，但一连十年过去都是平安无事，老李的疑虑便也打消了。

自从网禁解除之后，老李也想地要使用那些阔别已久的服务，但老李又害怕被喝茶，所以老李按捺住了自己的激动。从网禁解除的那天起，老李便尝试与高科技划清界线。出现居家机器人的时候，他没有跟风购买。出现神经元植入网络系统的时候，他也选择了拒绝。

居家智能性机器人的出现其实让李老挺兴奋的，他想买一个做自己的性伴侣，但碍于面子，老李没买。老李想，以后这种机器人肯定会很普及，等普及了再买也不迟。可是，两年之后，机器人便不再生产了，因为有了更高级的智能系统，神经元网络。神经元网络依托于深蓝，深蓝的出现从某种意义上实现了共产主义的按需分配，人类的大部分工作已经被取代。神经元植入网络便流行起来，老李本能地选择了拒绝。因为在在老李看来，这个世界已经越来越陌生了。

李老从跟随高科技时尚的玩主变成了抵触高科技的中年大叔，如果不是生活所需，他根本不会购买当时生产的那些必要设备。

老李出了大楼，他的这些桔子原本是要拿到六十六层的农副市场去卖的，但农副市场的入门费太贵了，还要额外交纳不菲的交易所得税，老李的这些桔子虽然是天然作物但也不可能卖出天价，经过一番衡量老李还是放弃了在农副市场进入买卖的想法。老李拖着筐子坐到了大楼的显眼处，竖了一块电子牌写着：新鲜桔子，天然产品，九百信用点一斤。

滚动的电子牌并没有吸引买主，因为没有人经过。这个时候也不是下班的时候，生活区里几乎不存在人员走动。如果有人员走动的话，多半是党支部人员或是偶尔有事不得不处理的公务人员。

抬了抬头，老李头默念了一下时间，生活的天空抖动了一下，一个精确的时间出来在老李的眼睛里，已经下午四点三十了，还有一个半小时才是高峰期，那个时候才有正常人会在大楼间走动。

老李一看时间还早，索性打起旽来，他是一点也不担心有人偷窃的。一切都在监控之下，没人敢在生活区里进行犯罪。

让老李意外的是，还没等进入那似睡未睡的状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蹲到了他的面前。

「桔子能便宜吗？」年轻人声音挺轻的，但还是把老李给吵醒了。

老李说：「不还价。」

年轻人捏了捏一颗金黄的桔子，又闻了闻，说：「这桔子的成色的确不错，我就都要了吧。」

年轻人摸筐，筐的边缘弹出了桔子的实际重量，七十二斤。

老李一看这个年轻人想要全买，觉得是个潜在的主顾，主动说：「一共 64800 信用点，给你免个零头，就 64000 吧，以后常来。」

年轻人应了一声好，伸出手来与老李交易。老李捥起袖子，一串绿色的数字在老李的手腕上环绕，这串数字就是老李的信用点总和，但也只有老李自己能看得清楚，其他人看过去就是一圈模糊的光。

年轻人与老李握手，很快，老李的信用点就多了 64800.

老李说：「不是给你免了嘛，怎么，看不起我？」

「我是想请您帮个忙，这个太重我提不起来，想让你帮我送一下。」

老李一想，反正自己也无事可做，送就送吧。

老李问：「去哪里？」

「八十二层。」

老李一回头，问道：「你是个厨师？」

「我是个厨师，才到这里的。」

老李喔道：「难怪我没有见过你。」

年轻人好像没有受过锻炼，一点重物也提不动，老李看他弱不经风的样子，心里直说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虚弱了。不过老李也听到了一种传言：自打帝国建立之后，政府便在水源里下了慢性的毒药，那之后出生的人身体素质会降低到一个阈值，这便于维持和平。老李并没有孩子，所以他不敢肯定这个传言的真假。

但无论如何可以确定一点，当年这个传言纷飞的时候，政府下令逮捕了很多很多人。老李一度以为禁言的日子就要到来，人人自危的时代就要开始，所以做好了与政府决裂的准备。然而，仿佛是有高人指点一般，政府竟然在这次大规模的抓捕行动之后，开了网禁。原本那些不能访问的网站，不用使用的服务竟然一点点的解开了封锁。

@ETO 接下来的内容，系统不让发了。